第51章
“咱不管复兴社怎么说，先按照自己的思路查。”陈焯转方向问：“车辙查的怎样？”
“不好查，高官巨贾都不配合。”赵世瑞回答，“好在我软硬兼施，终于把南京城的汽车都排查了一遍。”
“臭表功，有眉目了？”
赵世瑞摇头：“南京城拥有福特V8车的总共三十五家，包括美国大使馆，全查了，要么是车辙对不上，要么是没有作案时间。”
“搞扎实了？”
“人证物证，老扎实了。”
“这么说，又钻进死胡同了？”
赵世瑞点头。
陈焯急火攻心，骂道：“娘希屁！”
“属下都尽力了。”赵世瑞不敢抬头面对厅长，“只是还有一处疑点。”
“快说，别憋着，做**你要把人憋死啊。”
“据孙老先生说，他闺女一年多前与家里失去联系，小半年前其母出来寻她。可是咱们走访**医院，据死者同事说，孙舞阳一直在医院工作，直到其母来之后才辞职离开，说是回乡结婚。如此说来，第一具女尸死亡的时间与孙舞阳离开的时间对不上。”
“就是说，孙舞阳这小半年还活着，那么那具一年多前死亡的女娃是谁呢？如果说孙舞阳一年多前已经死亡，那么在医院工作的又是谁？难道活见鬼啦。”
赵世瑞点头：“厅长英明，我也百思不得其解。”
上海龙华的“天”、“地”、“人”三字号大牢每栋楼都有一扇黑漆大铁门，走进门一股阴森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，一条狭窄的走廊两侧对称分部着一间间牢房。牢房憋厌，只有十多个平方，却放四张上下铺叠架床，睡八个人，当中的走道仅能一个人通过。牢房有扇窗，高高在上靠近房顶，用拇指粗的铁栅栏与外界隔断。下面水门汀地上摆一只木马桶，每天只早上清倒一次，一天下来积尿发酵，刺鼻的臭气直钻鼻子，熏得人脑仁痛。
邹士夔受照顾被安排在靠门的床铺，远离马桶。让他欣慰的是，冯剑白与他同一间囚室。其他六名难友，有冯剑白认识的，一块儿被捕的，也有不认识的。不管怎样，邹士夔知道抓到这里的都是**分子或嫌疑犯。在求学的时候，他经常参加左翼学生组织活动，如今面对冯大哥与一众真正的**分子，他感到说不出的亲切，像孩子睡在母亲的怀里，不再害怕，不再孤单。
入狱最初两天，看守管的紧，大家不敢说话，每日枯坐在自己床铺上发呆。后来，看守松懈了，大家瞧瞧开始说话。
“这位大哥贵姓？”冯剑白问对面床铺的人。那是一个穿青色长衫，胡子拉碴的人，三十岁模样，中等身材。他的衣服上血迹斑斑，看得出是经受过严刑拷打的。
“叫我老陈吧。”那人露出笑容。
“我是在扬子大饭店被捕的，你是在哪儿失风的？”冯剑白知道关在这里的人都是经受过拷打没有叛变的坚硬分子，**在公安局拘留所就被释放了，不会送到这里，所以他问话也不避讳。
“华德路鸿云坊，我是从安徽赶来开会的。”老陈也直言不讳。
“哪一天的事？”
“14号下午。”
“跟我同一天。这样看来，国民党当时是全市性大搜捕。”
“我也是同一天，在后马路（即天津路，俗称后马路）上的中山旅馆。”上铺一个小平头探下脑袋。
“你也是来开会的？”冯剑白问。
“不是。中山旅馆21号房是江苏**长包的联络点，我驻机关的。”
突然，一个纸团从天而降，把众人惊了一跳。大家站起来朝屋顶看，原来牢房与牢房之间的山墙上开了一个方洞，也许当初设计是为通风，现在却被犯人们用作扔纸团互相传递信息的通道。冯剑白捡起纸团，展开，纸团里掉出一小截铅笔头。
“上面有字，写的啥？”其他人纷纷围上来看。
冯剑白铺平纸团，果然有字：“同志们，我们虽然被捕，关押在不同的牢房，但党的组织在任何情况下不能散。在外面，我们来自不同支部，组织关系各异，但在这里我们亟需组建新的支部，大家拧成一股绳，同国民党继续斗争。为此，请各个囚室通报各自党员人数、姓名，推举新的领导，组建监狱支部。”纸条上写，落款是“2号监老彭”，后面附有2号监难友的名字。
“老彭想的太周到。”冯剑白兴奋地说，“我早有此意，不知大家意见如何？”
“我们赞成老彭的倡议。”众人纷纷表态。
“士夔，你是CP吗？”
邹士夔尴尬地回答：“在学校我参加过左翼学生组织，但还没资格加入CP。”
“没关系，与我们这帮**分子患难与共，你迟早会赤化。等有机会从这里出去，我介绍你加入。”冯剑白安慰他说。
“小冯，除开你这位小兄弟，咱们3号囚室七个人全是党员，把我们的名字都写上。”老陈说道，“另外，我推举老彭担任支部**。小冯，你年轻有干劲，正好担任3号囚室的联络干事。”
冯剑白不推辞，捡起铅笔头，在纸上写下七个人名字。
囚室另一面山墙上也有一个方洞，通往隔壁4号牢房。冯剑白重新把铅笔头裹入纸团，瞄准洞口扔进去。
不大一会儿，纸团写满名字，经过一间间牢房，又回到2号囚室，新的监狱党支部正式成立。
很快，老彭又传来纸团：“在目前危难的情况下，国民党特务一定会寻找我们当中的薄弱分子，通过威逼利诱，让他自首叛党。鉴于此，本支部成立之后第一件大事，就是请大家重温入党誓言，写下誓词，决不叛党。”
老陈先抢过纸，写下“决不当**，否则下辈子当牛做马，永世不得超生。”
“老陈，我们是唯物主义者，不相信来世。”冯剑白开玩笑说。
“咱们中国人，多少信一些。这么做是为了发个毒誓，表达永不叛党的决心。”老陈解释，“我看看，你写什么。”
冯剑白提笔写下：“如果叛变投敌，愿受组织制裁。”
